对于称呼澪为“妈妈”的律子,他没有抱以任何疑问就给予了回答。换言之,他也是知道澪的真实身份的。
二号机,再加上薰,也就意味着,德国支部那里拥有着凌驾于本部的技术吗。
那么,直子死后,自己在NERV度过的这段时间到底算什么呢?那么多年的努力,到头来只能算“余兴节目”而已吗?
“你也和丽是同样的吧……那么,你会出现在这里,或许正适合也不一定。”
“……你打算做什么,小律?”
“这个水槽里的‘丽’们和EVA是同样的‘东西’。都是在过去被发现的,‘神’的分身。不过,只有丽才拥有着灵魂,我是这么认为的。在这里的不过是些容器,EVA的里面则是放入了人的灵魂。”
说道这里,律子望向薰。
“不过,看来‘神’还有着另外一个呢。”
“那,这个少年是……”
“…………我可不是什么‘神’哦。靠一己之力无法产生出任何东西,这样的存在,不能称之为神。”
“真的是这样吗?拥有人类灵魂的EVA是人类……所以这些‘丽’们也是同样的不是吗。只要寄宿了人的灵魂,就可以成为人。就好像妈妈那样……”
随着这句话,律子按下了PDA上的按钮。水槽中的温度急剧上升,“丽”们的身体逐渐地分崩离析。
“小、小律。你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吗?”
“在‘破坏’啊。因为没有灵魂的这些孩子们,只不过是普通的‘物体’罢了。……因为我别无选择了。因为我不能让‘她’回到那个人身边去。哪怕为此我会被那个人抛弃,也在所不惜……”
在呆住了的加持面前,律子慢慢地跪倒在地。
“……小律……”
“那个人并没有在爱我,这我很清楚。自己仅仅是被利用了而已,这我也很清楚……但是,我一直在祈盼着,祈盼着那个人的寂寞终有一天能够被我所包容……”
律子满脸是泪地申诉着。
“可是,那个人真正渴望的却不是我。我没有可能赢得过‘她’的啊,因为他从一开始,就根本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…………我真是个笨蛋,我们母女俩都是大笨蛋……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喂,加持君。杀了我吧,要么就玷污了我吧……好让我从此忘了那个人……”
律子的脸并没有望着加持。对于她的话,加持并没有给予任何回答。他别开视线,注视着水槽中的残骸。想必也没有期待他回应自己吧,律子就这样捂着脸,久久无法停止哭泣。
在他俩的旁边,薰默默地望着两人。他那赤红的瞳孔闪耀着冷漠的神采,那仿佛玩世不恭的微笑,就像是在嘲笑万物一般。
“醉心于EVA的人们……吗。李林(Lilin)们所做的事情……我是无法理解的呢。”
最终大垂直沟内,第二个丽过去曾经住过的地方。
苍蓝发色的少女伫立在床头,注视着镜中的自己。
身上穿着的是第一中学的制服。虽说在NERV设施中身着校服,似乎像是穿错了地方,但除了睡衣以外,为她准备的衣服就只有这一套了。
镜中的面孔上没有任何伤痕。这具身体也没有受过任何伤。如果毫不知情的人见了,想必绝对不会相信“丽曾经卷入过零号机的爆炸之中”这件事的吧。
实际上,“她”也并没有被卷入其中就是了。
仿佛能面一般(4),毫无表情的脸。忽然,镜中的红色眼眸莫名地湿润了。接着,几行眼泪流了下来,附着在少女的脸颊上。
少女什么话也没有说,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。但是,就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一般,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视着镜中的自己,没有丝毫别开视线的意思…………
(4:“能面”就是“能乐(Néngyuè)”用的面具。能乐是日本最古老的艺术形式之一。它是一种综合的表演艺术形式,不仅是音乐、舞蹈和文学的艺术,更是雕刻、印染、编织以及建筑的艺术。这一注释在XE插入章《之后,一切在……之中进行》里出现过一次,不过由于非正篇内容,因此在这里再标注一次)
深夜。
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阳台,真嗣仰头望向夜空。
已经过去了多久——自己对此没有任何感觉。
别的先不提,“那场战斗”之后,自己是在何时,以怎样的方式回到家中的,都已经完全记不得了。
失去了一切的自己。
本该就这样消失于无形才对的,在没有了她的世界里,自己根本就活不下去,一直都是这样想的。
然而,自己却还像这样活着。
没有食欲。本该没有食欲才对的。
就这样想着那个为了救自己而主动选择了死亡的少女,直到腐朽为止吧——伴随着这一愿望,自己就这样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。
可是,排泄的冲动以及喉咙的干渴,又把自己硬生生拉回了现实世界。
而要对此予以抗拒,却又是令人绝望地不可能。
所以才会这样的吧,当再也无法忍耐干渴的时候,自己无意识地冲入厨房,像洗澡一般把水淋在自己的头部。在喝足了水之后,自己才终于意识到了。
意识到了,即使失去了丽,却也还像这样活着,还试图继续活下去的自己。
仰望夜空。
今天并非满月。只有半个残缺不全的月亮悬挂在昏暗的夜空之中。
月亮终有一天,会再次变得饱满。
…………然而…………
甚至连眼泪都已经流不出来地,真嗣就这样,久久地仰望着空中的残月。
良久,良久,直到那惨白的月亮,消失于视野之中为止…………
(《砂之船》完)
后记:
2009年,3月3日。
从本章开始,“时间的考验”正式拉开序幕。
回忆不起来何为“时间的考验”的朋友们,请温习一下《M的肖像》中在下曾说过的话吧……
那么,就到这里。
次回予告:
赤红的双眼。
雪白的肌肤。
苍银的发色。
欢喜之歌。
这是什么?
或许是,一种预兆。
我的双眼,
并没有在看着他。
而是在看着,
某个和他十分相似的身影……
《SR -the destiny-》第十五章《把歌献给你》,2009年3月6日更新发布!
无言地,业已干涸的黑色双眸,
终于流下了,那原本已经再无法流出的泪水……
译本初稿完成于2009.3.3
最终统合修改于2009.7.2